哥斯拉桃

如果文字须有义务,那么唯一的义务就是愉悦(faire plasir)

【米英】情绪低落(自救)不完全指南

❤本篇谨献给在我情绪低落时包容、鼓励我的人。

 (诈尸的我突然想问……关注我的兄弟姐妹还在看米英吗)

 

 

 

唉,医生,果然很帅啊。

 

亚瑟又瞟了一眼在电脑前认真敲字的金发男人,一边感叹一边跟着妹妹走向门外。他从小就认为电视剧里那些救死扶伤的蓝衣天使格外有魅力——尽管他很多年不进一次医院(很少生病),难得才会见到几个医生。

 

医生,只是想着这个概念就令他向往了。不过,亚瑟并没有机会成为医生,临床医学的高昂学费并不是他的家庭可以承担的,如今他还要为几万镑的助学贷款发愁。

 

不过,也许自己并不是想要成为医生,他盯着玻璃窗口里正在取药的药剂师摇摇头-这大概就是他未来的归宿-或许他只是迷恋这个概念罢了。

 

亚瑟今天是陪罗莎来打狂犬疫苗的,她被她私养的小流浪猫给抓伤了。不过他建议妹妹最好给她的皮鞋也来一针,毕竟它们早就被小猫的爪子蹂躏得惨不忍睹。

 

 

 

“嘿,亚蒂,”罗莎撸起了校服衬衫的袖子,“刚才那个医生,一直在瞟你呢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那个医生,”罗莎指了指护士按在她右胳膊上的棉签,亚瑟不耐烦地伸出手帮她按着。

 

“到底什么医生?”

 

“就是给我看病的那个呀,猪头!”罗莎瞪了他一眼,撸起了左边的袖子。

 

 

如果你们认为这会让年轻、单身、很久没有钓男人的亚瑟*柯克兰先生动心的话,那你们一定是大错特错了。对他来说,这根本不重要。亚瑟面不改色帮妹妹按住另一边的棉签,顺手将右臂那根丢进了医疗废物的垃圾桶中。

 

 

 

双手揣兜,大步快走,耳机里放着Lou Reed接着是Pulp,蜷曲的碎发随风扫过前额;等红灯,不等红灯,桥上的夕阳有点刺眼;路过一群放学的孩子,已经到了偷老爸烟的年纪;路过Waterloo Station(滑铁卢地铁站),却没有看到绿光;哦,damn,老爹鞋里好像进了沙子——不过没什么值得理会的。亚瑟加快步伐,转进一条小巷,通向他住的公寓楼。

 

房间还有点潮湿,昨晚室友开了派对,把房子弄得有点糟糕,不过今早,那家伙已经识相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。

 

亚瑟把自己丢在床上,抬头就是发了霉的天花板。该死,他移开视线,他明明叫了物业来修,不过那大概是多长时间的事了。

 

现在他得小睡一下,晚上还要去一家叫“日蚀”的酒吧兼职。

 

一切都糟糕透了,他没办法睡得很熟,厌倦和低落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。学校的事情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了,整整两个晚上,他必须蹲在图书馆到深夜,Sancte et Sapienter¹,看在上帝的份上,接着就是4个小时的兼职,他得早点到,躲进得酒吧的卫生间,然后换上年轻男学生一样的装束。前半夜,他要一边佯装乖巧地接受男女客的口头调戏,一边从容不迫地避开下流人员明目张胆的性骚扰。凌晨3点,他背着书包穿过伪装在安宁下的危险街区,小心不踩到公寓地上的醉醺醺的“尸体”们,祈祷不要有一个疯子突然醒来点燃下半夜的狂欢。

 

也许自己的确应该在三年前接受那所差一点的医学院的offer的,他开始鄙视自己。虽然会离开罗莎,但有奖学金拿,房租也会便宜很多,起码比现在好。亚瑟确定自己今天的小睡没戏了,于是从床上蹦起来,刮了刮胡茬,再喷上男学生们都喜欢用的那款须后水-Sans toi²。

 

他变换角度,终于借墙上的一小面镜子审视完自己。It's such a perfect day. 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蔑笑一声。

 

比难过更痛苦的是没有时间难过。

 

他吹着口哨,沐浴着晚霞,把目光从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身上撇开,像任何一个迷失却又自傲的伦敦年轻人一样走在滑铁卢大桥上。

 

  1. *圣洁与智慧-为KCL(King´s College London)的校训

  2. *没有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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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样的一天之后的不知道第几天,亚瑟正擦拭着酒杯,主管叫他来,问他愿不愿意今晚多工作3小时,时薪可以加倍付。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定自己是个穷鬼,尽管三天后就是期中考第一场,亚瑟还是习惯性地答应了。

 

不过,凌晨三点回家,和凌晨六点又有什么不同呢,他想,六点更好,六点说不定还可以看到日出。

 

对他来说,每晚在酒吧兼职的几个小时是他彻底和世界断绝关系、转向自我的时间。这段时间里,他允许自己焦虑,允许自己在内部慢慢腐烂,允许在不痛快的时候自暴自弃地来三发烈酒。一旦音乐响起,吧台的光线随着打光变化和魔球灯的转动忽明忽暗,人们的喧闹声如泉涌般冒了出来,舞池里肆意扭动的年轻身体,都是沉沦和自我折磨发出的邀请。每晚,他站在那里,看着别人在酒精和大麻的作用下失去理智,自己却无比清醒。他只需要站在地狱酒吧的门口,为每位过路人提供一杯快饮,送他们早点下去。

 

乐队开始了周末例行的Smiths金曲循环,舞池的光线突然变得暧昧,暖黄色和妖艳的粉色照耀在每个人忘我的脸庞之上。亚瑟调好一杯紫色的酒精饮料,递给面前的女士,这位一边咯咯发笑,一边摸着他的手背。对天发誓,亚瑟真的认为她只是喝醉了。

 

“你也该去跳舞,年轻人,”蜜色皮肤的女士暗送秋波,“这个舞池里缺少像你这样清纯的男孩。”

 

亚瑟哭笑不得,他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。

 

眼前突然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,微微挡在女士和他之间,亚瑟突然觉得有点眼熟。

 

“我同意,”他转过身,狡黠地对面前的女士眨了眨眼:“不过那样就没人为剩下的可怜虫提供美酒了,我的淑女。”

 

“哦!”女士伸出手,害羞地拍了拍男人的前胸,“您可真迷人,如果不是我带了舞伴来,今晚我一定和你酣畅淋漓地跳一整晚。”

 

“一支曲子也无伤大雅,”金发男人微微欠身,向她伸出修长的右手。

 

现在亚瑟记起来了。面前这个优雅风骚的男人,不就是前几天给罗莎看病的全科医生么。不过他现在换上了便装,逗得姑娘捂嘴大笑,丝毫没有坐在电脑前一丝不苟地敲打键盘的认真模样。

 

果然,他只是迷恋医生这个概念吧。亚瑟看着两人进入舞池,弯腰拿了一包催干剂,专心清理起杯子来。

 

大概过了3、4分钟,乐队的曲目表终于从The Smiths换成了New Order,暧昧的紫色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闪耀的魔球灯,银色和果绿色的灯光将整个酒吧点得更亮了。金发男人从舞池边缘冒出,走向了吧台。

 

“准备来点什么,先生?”亚瑟向他致意。

 

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金发男人的刘海随意的散落在额前,他跨坐在吧台前面的圆凳上,胳膊架在台子上。

 

亚瑟仅仅愣了那么0.03秒,然后真诚地回答:“我想没有,先生。”

 

“是这样吗,”男子低下头想了想,“给我半杯灰鹅伏特加吧,加冰。”

 

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舞池,亚瑟注意到他的后脑勺有一缕固执的呆毛。

 

他没忍住笑了出来,可是他平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笑的。“马上好。”还是立刻转身准备酒吧。

 

亚瑟填好半杯的冰块,将酒杯推到台子上,抬头却撞见男人热切的眼神。

 

所幸对方识相地低下头喝酒了,不然他可能会当场溃逃的。他不得不承认,那是一双富有洞察力的眼睛,冰蓝色,在吧台的白炽灯下有点变浅。

 

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,就在上周或者上上周,它的主人拿它扫过他,就在这个人给自己的妹妹开药单的时候。

 

“恕我冒昧,您要在这里工作到几点?”男人开口问道,亚瑟这才意识到,他的口音里有一点美国味儿。并非他对美国口音有什么偏见,但这一点点“异域风情”突然给了他一点玩的兴致,他转过身,含蓄地以他惯用的手段从下往上快速撩拨一眼。

 

“如果你想为我买杯酒,那就是现在。”

 

 

“真的?”男人挑了挑眉,“你明天没有课吗?”

 

什么?亚瑟的表情替他说明了他的心里话。

 

“我以为你还在上学。”男人笑了笑。

 

“我的确是在上学,”亚瑟有点恼火,“这显而易见不是吗,那明天您的医院放假是吗?”

 

男人有点惊奇,不过立刻噎了回去:“没错,明天是被强制放假的一天,你刚才不是说没见过我吗,柯…克兰先生?”

 

很好,你被自己戏弄了,这是亚瑟脑子里剩下的唯一东西,不过他只是撇了撇嘴。

 

“因为这是我头一次待到这么晚,所以我的记忆一定是错乱了,”他收回男人手里仅剩几块冰的杯子,不留情面地说到:“实在是对不起。”

 

“没关系,”男人旋转了一下手腕,“只怪我记忆力太好了。”

 

亚瑟看了一眼时间,还有一个小时,可他的腿已经快站不住了,这让他更加生气,甚至把怒火撒在了这位还不知名字的顾客身上。“别怪我多嘴,先生,如果您真的是位医生,全年360天,每天24小时无休还不够受的?赶紧早点回家休息吧,休假可是对我们医疗水平的保障。你不想休假,我却求之不得呢。”

 

“我爱我的工作,”男人辩解道,“不过,如果你累了,我可以替你来守一会儿,只要你分给我你薪水的一半。”

 

“我感受得到您为试图不伤害一个半夜兼职的穷学生自尊做出的努力,”亚瑟挤出一个微笑,“不过出于行业道德,恕我拒绝您的好意。”

 

啧,赶早不如赶巧,下一个接班的人提前出现,告诉亚瑟他可以先回去了。

 

亚瑟已经无心顾及热心先生和加倍薪资了,他只想快点回到公寓暴睡一场。然而现在离场的结果就是……

 

 

“真的不用您送,”亚瑟把步伐迈到最大。

 

“我可以醒醒酒,”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把步子迈得更大——因为他的腿更长。

 

夜晚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黑了,天光略微泛白,街上倒是依旧安静。

 

“我还在念医学院的时候,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的。”阿尔弗雷德开口,“而你要在这个时候入睡,KCL的课都这么晚开始吗?”

 

“并没有,只是我把选课都集中在了10点之后的时间段。” 

 

“如果需要,你可以把电话留给我,我保证9点半把你叫醒。”阿尔弗雷德站在街口对他说。

 

“哦,Dr.琼斯,我自己起得来,”有点凉的微风将熟悉的气味从巷子里吹了出来,亚瑟停住脚步,眼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,“BTW,如果您还记得您的休假,从这里出发走一个小时,您可以赶上7点半从伦敦桥到布莱顿的火车,祝您休假愉快。”

 

- - - - - - - - - you’regoing to reap just what you sow- - - - - - - - - - - -

 

13年前,17岁的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本来是要按照父母的规划,按部就班地攻读MIT的神经生物学学士学位,然后申请约翰∙霍普金斯或者哈佛的临床,在24岁前拿到MD,成为一名光荣的美利坚医学博士。不过他突发奇想,决定跟一心要去英国读医的妹妹一起跨越大西洋,来到这个他不得不承认对其有某种执念的大都市。于是他放弃了MIT,花半年多时间考出一大堆UKCAT和BMAT³,凭着多年积累的优秀PS在众多非欧盟申请生中脱颖而出,成为某O大学医学院一名光荣的……

 

才不是呢。

 

阿尔弗雷德最难过的就是,他要多花两三年才能成为真正的Doctor。

 

优秀的人必然是要耐住寂寞的。从一开始合租,到艾米莉考上某C大学的医学院(妹妹就喜欢和自己对着干)两人搬到各自学院分配的寝室,帅气的美国小伙子没有长期约会过,即使有时间,他也宁愿待在宿舍里打会儿游戏。经过9年的回炉重造,无数个夜晚2440ml的咖啡,阿尔弗雷德成功地在27岁拿到了MD学位,并成功被自己喜欢的医院聘为正式苦力员工。

 

如今他真的成为一名光荣的神经外科医生了。可是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的工作生活比学生生活还要艰苦。要知道,作为高级医师,周末也是很少有时间休息的,同一科室的前辈大多数已经告别了头发。艾米莉正在转科室,白天有些时候要待在walk-in centre。而那一天的相遇,完全是巧合。艾米莉临时调不开班,就申请把正在休假的哥哥借调过去。可怜的阿尔弗雷德前一晚还在幻想第二天的美妙生活,第二天又回到了久违的全科诊室,面对着十分难敲的键盘以及奇奇怪怪的病人。

 

 

 

 

“柯克兰小姐,对吗?”他抬起眼皮,看了看面前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高中生还有她身后的年轻男人。

 

“没错。”

 

“好的……”阿尔弗雷德辨认着NHS clinic(医疗保险覆盖的诊所)转诊单上的字迹,“您被一只流浪猫抓伤了,对吗?”

 

“是的,”女孩伸出右手,把伤口露给他看。

 

伤口并不深,已经被诊所的人清理过了。转诊单上写的是二级伤害,所以只需要注射狂犬疫苗。

 

“这位是你的?”他抬头看了一眼有点疲惫的年轻人。

 

“哥哥。”女孩开口道。

 

“好的,罗莎·柯克兰小姐,”他把一份注意事项放在女孩正前方,“你需要知晓如下注意事项,并在下方签字。”

 

“今天注射一次,之后是下周的这一天,以及下下周的这一天,你还需要继续注射。”他一边输入信息,一边嘱咐女孩去药房拿药。

 

“拿好了药就去旁边的注射室打针吧,以后接触流浪猫的时候小心一点。”他抬头,无意瞥到青年在看自己,不过对方立刻移开了视线。

 

有趣。他注意到这对年轻人的眼睛是漂亮的绿色,不过哥哥的要比妹妹的深一点。看样子两个人都还在上学吧,他目送着他们出去,这么想着。

 

在酒吧再次遇见这个男孩的时候,阿尔弗雷德有点吃惊,因为看他看起来像是只有17、18岁左右。但看到柜台下面隐约露出的书包时,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在打工的大学生。尽管他自己没有时间在大学期间做兼职,但他的一些朋友会这么做,一方面可以补贴家用,一方面可以去酷一点的地方结识新朋友。不过令他惊奇的是,这个家伙居然住在那样一个混乱的街区。可能是不想继续住在家里,又得省钱吧。把目光从远去的身影上移开,阿尔弗雷德独自一人走上春天清晨的克里斯廷街,路灯已经打算熄灭了,他看到东方渐泛鱼肚白,突然又觉得自己无处可去。

 

3.都是在英国读医科必考的考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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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瑟成功踩点走进教室,这是他本学期最后一节课。五月已经接近尾声,学校附近的街道开满了漂亮的红玫瑰,浴血奋战度过最后一个鬼finals,他即将迎来更稀疏的课表和真枪实弹的实习。

 

他把笔记本摊开,开始跟随老师做回顾。在平时,他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把这些知识塞进脑子里,今天他只是冲着最后的答疑课来的。

 

"你看起来有点疲惫,亚瑟,”班叟博士和他并肩走出教室。

 

“昨天打工打得比较晚,”亚瑟报以微笑,“谢谢您关心。”

 

“那就好,考试周前还是要好好休息,这个学期过去就好多了。”班叟指了指亚瑟手中的笔记本,很赞许地说:“很久没有看到手写笔记整理得这么好的学生了,虽然电脑很好用,我还是觉得以前手写笔记更有助于记忆。”

 

“已经养成了手写笔记的习惯,总觉得换成电脑不太舒服。”亚瑟颠了颠厚厚的笔记本,“以后去实习,拿手写的本子记也比较方便。”

 

“哦,对了,你下学期要去本校的全科团队实习对吧,”班叟挠挠下巴,“真的很难得,我们很少会直接把学生送到全科那边实习。不过毕竟你的方向是临床药学,而且你很优秀,”

 

学校在前一个学期就开放了实习信息的提供,亚瑟考虑到时间安排,就选择了早点实习,这样他也可以早点毕业找工作。

 

“不过我还是很可惜你不打算继续读下去,加入我们的研究团队,”年轻的博士遗憾地说,“几位教授都对你很感兴趣。”

 

亚瑟觉得做研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,可惜他早就想好要快点工作,并没有向这个方向准备。

 

“今年的气候不错呢,”他看着马路边的绿化区,“看看这些玫瑰。”

 

“归功于仁慈的雨量和充足的光照。”班叟大笑起来。

 

 

 

 

考试周——这是一个令人忘却一切身外事,完全投入复习海洋的时间段。这里没有人生无意义,只有复习到自我怀疑;没有混夜店到太阳升起的悔意,只有源源不断的同龄人压力。

 

富兰克林-威尔金斯图书馆提供24小时无休自习室服务,这也是考试周学生们的归宿。亚瑟并没有打算回家,也没有联系室友,他已经把大部分学习资料转移到了学校的柜子里,从这天开始的两周之内,他不会去酒吧兼职,也不会去学校和公寓以外的地方。

 

下午四点,他接到了罗莎的电话,这个优秀的姑娘早些时候已经拿到了KCL护理专业的offer,最近在积极的准备毕业典礼。

 

“亚瑟,我必须得搞点钱,”罗莎在电话那端喋喋不休,“昨天我们去Camden那边逛了逛,我在一家二手店看见了一条不错的裙子。”

 

“嗯哼,你需要多少钱?”亚瑟望着落地窗外的滑铁卢桥景发呆,机械回答妹妹的话。

 

“…… “那边突然沉默了。

 

“罗莎?”亚瑟握紧手机。

 

“哦,没什么,我改天再给你打电话, 我的朋友来了。”

 

罗莎挂掉了电话,这家伙一天到晚风风火火,比自己更不想依靠父母。亚瑟有点担心,虽然她的性格很坚毅,可看待世界的方式还是很简单。不过这样也好,亚瑟垂下眼帘,如此就更有劲头吧。

 

一时间厚厚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,把本来刺眼的阳光积压在夹缝里,天色迅速暗了下来,搞不好要下雨呢,亚瑟这么想,也不知道罗莎有没有带伞。他望着滑铁卢桥,仿佛能感觉到桥上的行人们行色匆匆起来。

 

突然,一个身影晃入视野,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家伙,不正是昨天的好好先生吗。他迈着大步子,逆着大部分行人的方向走下桥,向着这边走来。过一会儿,滑铁卢车站一定要开始挤起来了,亚瑟脑海中突然浮现Kinks那首Waterloo Sunset:每天我透过窗子,看向外面的世界,晚上寒气煞人,滑铁卢桥上的日落之景却很美。

 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Here comes yourman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 

 

好的,事情越来越滑稽了。亚瑟坐在咖啡厅里,对面是刚才他的观测对象。

 

对方吸了一大口冰美式,“没想到你也在这栋楼里。”

 

“已经是考试周了,”亚瑟端起被焦糖覆盖的咖啡,“谢谢您请我喝咖啡,琼斯博士。”

 

没想到对方和自己的教授也是熟人,多么巧,两人居然在同一时刻出现在Ground floor。

 

“David和我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,不过后来研究方向不同,”阿尔弗雷德晃了晃手里的塑料杯,“还有,叫我阿尔弗雷德就可以了。”

 

亚瑟料到阿尔弗雷德是顶尖医学院培育出的临床高材生,但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某O的大佬。可惜他们学院的教职工突然紧急开会,Taylor教授只能鸽了老朋友,还把自己的学生买了赔罪。亚瑟正在思考如何脱身,对面自信心和存在感都爆棚的年轻医生又邀请他共进晚餐。

 

以为这是客套,亚瑟抱歉地微笑,表示自己打算在校园的餐厅里吃点沙拉解决。

 

“没关系,我的休假注定是一个人度过,”医生大度地耸耸肩,“昨天好不容易去次酒吧,都被朋友放了鸽子。”

 

亚瑟想起昨晚,差点笑出声,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个酒吧老手,跟到他家楼下,难道是真的对他有意思?这么想着,他小嘬一口茶,开玩笑道:“临床医学苦读数年,你还没有习惯孑然一身?”

 

医生立刻露出像委屈的小狗一样的表情,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惹人怜爱。亚瑟张了张嘴,诚心地祈祷Taylor教授能早一点被放出来,这样他就可以甩头离开这里,离开这个让他心绪不宁的家伙。

 

“你准备毕业后就去医院工作吗?”阿尔弗雷德看了一眼时间,打开FB。

 

“是的,”亚瑟不紧不慢地回答,也礼貌性地掏出了手机。

 

“我就在LBH⁴的神经外科工作,如果你以后考虑到私立医院来工作,可以和我聊一聊。”阿尔弗雷德掏出了名片,递给亚瑟。

 

亚瑟想象得到他不该只是一个简单的GP(全科医生),但接过名片的手依然瑟瑟发抖,坐在他面前的是神经外科的高级医师,是那种心脏强大到足以支撑他把无数生命从死亡边缘拉回的人。

 

是他曾经幻想成为的那类人。

 

“那天我只是被拉到分诊帮我的妹妹坐一下午,”阿尔弗雷德露出非常美式的笑容,“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吧。”

 

亚瑟掏出刚才被他偷偷塞回口袋的手机,默默打开FB,接受了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。他对自己暗示,也许这位医生只是比较热情,喜欢交朋友。

 

“好可爱的小狗,”亚瑟放大阿尔弗雷德头像的照片,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长毛犬。

 

“它叫皮奇,是我妹妹的狗,”阿尔弗雷德提起妹妹,眼底滑过一丝柔和,“她叫艾米莉,也在读医科。我们虽然不住在一起,但时常碰面。”

 

接着,他也点开了亚瑟的头像。

 

“哈哈,你笑得真开心。”

 

“是我高中时候照的照片了,”亚瑟脸有点儿红,那时候他脸上还有点雀斑,“我一直很喜欢,就没有换。”

 

他们没能聊很久,Taylor教授终于在五点过十分匆匆忙忙赶回咖啡厅,一边向老朋友道歉,一边喋喋不休地向自己的学生吐槽。

 

“那群人每个月不这样来一次,我的眼镜就掉在地上碎掉。”Taylor穿好风衣,“亚瑟和我们一起去吗?”

 

“不了,教授,我还是“规矩”一点吧。”亚瑟指指图书室的方向,泰勒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鼓励。

 

“最后一学期了,”泰勒笑着安慰他说,“下学期的期末就要在医院里度过了。”

 

 

 

然而亚瑟巴不得早点去实习,他之前跟着学院的前辈去格斯医院的全科诊所待过一周,感觉还不错。他的教授和讲师们很注重理论与实际的结合,这样,实习开始的时候就不会有过于强烈的陌生感。

 

他去柜台点了一枚可颂,右手鬼使神差地划开Facebook,点进了AlfredF-Jones的主页。

 

 

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在上个月的18日po出的。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手术衣,一脸无辜的指着自己的黑眼圈,下面花花绿绿一行字:

“如果你不想在手术室昏倒,记得抓紧一切时间睡觉。”

 

亚瑟忍不住笑了出来,继续往下滑,也只有寥寥无几的生活照片,还有一张和妹妹的合照,照片里的两个人拿着冰淇凌,站在一辆冰淇凌车前摆出同样的鬼脸。

 

阿尔弗雷德的妹妹艾米莉和和他一样有一双漂亮开朗的蓝眼睛,但是阿尔弗雷德的眼睛更蓝一点。

 

亚瑟拉到最底,也没有看到一张“超纲”的照片,他关上手机,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失落。当然,他并不是对这位刚认识到的朋友的身体抱有什么幻想,他只是认为……从外形上来看,这家伙的身材应该相当不错。

 

不过,无论如何为自己辩解,柯克兰还是有点鄙视自己地脸红了,他快速解决了可颂和咖啡,快步向自习室走去,好像这样可以显示他停止意淫的决心。

 

4.伦敦著名私人医院,在这里不指明全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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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的考试周没什么好说的,尽管是全勤派,一个医科生要背的东西总比他没掉的头发还多。六月中旬,罗莎约哥哥去摄政公园赏花的那天下午,亚瑟顶着一头鸡窝以及厚厚的黑眼圈出现在妹妹面前,走过一群鸽子的时候,他还差点干呕出来。

 

“你辛苦了,哥哥。”罗莎无奈地安慰他,同时暗暗担忧自己的未来。

 

实际上,亚瑟已经暴睡了12个小时,醒来还看到助教发来的慰问。

 

他在考试周的时候,偶尔会和阿尔弗雷德聊聊天。往常,他根本不会有心情,但一想到阿尔弗雷德在真∙百忙之中抽出时间,耐着性子逗他开心,亚瑟还是会在暴躁中有些许感动。

 

暴睡醒来,他的社交软件塞满了问候,刚才再来见罗莎的巴士上,亚瑟同时和两个高中同学,一个大学同学,负责他的实习小组以及病理课的助教游击式聊天。谢天谢地,他在快被巴士晃吐的前一刻,车到站了。

 

亚瑟听着妹妹讲毕业典礼的安排,右手却有意无意划开手机。他以为阿尔弗雷德会在他考试结束后发来慰问(当然!他也没多在意!)他大概在忙自己的事情吧,亚瑟撇撇嘴,试图将名叫Alfred的mind bug从脑子里驱除。

 

“爸妈也想来,”罗莎的话突然将他拉回现实,“但我说你陪着我就可以了。”

 

“哦,不,罗莎,”亚瑟吃惊地说,“他们当然应该来,他们不该错过你的毕业典礼!

 

“……”罗莎小心翼翼的眼神让他很无奈。

 

“罗莎,”亚瑟叹了口气,“你不用担心我的事,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,不是吗?”

 

“我知道……”金发姑娘抬起头,“嘿,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装坚强,你只比我大三岁而已。”

 

“听着,傻姑娘,”亚瑟掐了掐妹妹的脸蛋儿,“就算他们不高兴,我也不会怪他们的……毕竟,他们那个年代传统得很。”

 

“是古板。”罗莎不高兴地说。

 

“可我们还是一家人,即使……意见不合,”亚瑟努力表现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,“我们还是互相爱着的。”

 

罗莎没有说话。复活节的那天晚上的回忆再次涌入,亚瑟的心突然沉了下来。

 

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他不该这么早就说出来的。可能是因为那时的气氛太过和谐美好,让他误以为是个好时机。

 

当他坦白完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了。父亲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母亲没有看他的眼睛,但嘴巴抿成一条缝,右手僵硬地握着杯子。

 

之后他还没有回过原来的家。和母亲通过一次话,只是对天气的问候,没有提到关于他出柜的一个字。再次进入那个生活了16年了街区只是为了陪罗莎去看社区医生。

 

他不是一个乐观的人。但那天晚上,他乐观了几秒,之后他吃了苦头。

 

亚瑟摇头苦笑。

 

他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,每天接触到的世界是非常局限的。他把自己的性取向隐瞒了近7年。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,他一定不会在那天晚上狼狈离场。(也许他会讲个笑话掩盖过去)

 

不过,他还有罗莎——他的妹妹正拿担忧地目光注视着他。

 

在自我质疑和落寞的时候,罗莎很快接受了他,甚至特意为了他去学习了很多“注意事项”。

 

亚瑟把手臂随意搭在她的肩上。

 

“没事的。”

 

 

看着玛丽皇后玫瑰园里大片的花朵,两人都心情大好。罗莎开始对他挤眉弄眼。

 

“你的那位……Dr.Jones呢?”

 

“可能刚刚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吧,”亚瑟故作语重心长,“外科医生真是……”

 

“太辛苦了!”

“太辛苦了。”

“太辛苦了~”

 

三个声音同时响起。亚瑟惊奇地转过身,阿尔弗雷德与一位年轻女士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后面。

 

“艾米莉?”罗莎高兴地叫出来。

 

“还有……”

 

“这就是我哥哥,你叫他阿尔弗雷德就可以。”艾米莉眨了眨那双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睛。

 

“你好,医……阿尔弗雷德,”罗莎突然把自己的哥哥拽到前面,“我们之前见过对吧,我哥哥刚结束了他的finals,我们出来逛逛。”

 

“看得出来,”阿尔弗雷德隐晦地看了一眼亚瑟乱糟糟的头发,对他挤挤眼,“好久不见,亚瑟。”

 

“你敢相信吗?我第二次去打针的时候,恰好是艾米莉在,我告诉她我即将去KCL学习护理。哦哦,对了!那天下午我在凯姆登就是要和她见面!”

 

“真是巧,不是吗?”艾米莉大方地握住亚瑟伸出的手。“罗莎很风趣,我们特别聊得来。”

 

“艾米莉和我讲了很多关于医院的事情,哦,抱歉,我的哥哥,我没想起来早点告诉你。”罗莎委屈地皱眉,接着两位女士挽着手就走在了前面。

 

“……”一阵混乱过去,亚瑟瞪大眼睛看着扬长而去的两个女人。刚才他差点以为他降落在埃里克∙侯麦或者理查德∙林克莱特的电影里了。

 

刚才还在念叨着的医生突然冒了出来,让他有点不知所措。亚瑟用余光打量着金发男人,他今天穿得很休闲,简单的长袖T恤和运动裤。看得出来,他身材很好,亚瑟在心里默默数着迎面而来的女士中,有几成在偷偷瞄阿尔弗雷德。

 

和身形单薄的他比起来,阿尔弗雷德好像更吸引女性的目光。亚瑟琢磨了半天,不小心轻哼一声。

 

“你在看什么?”阿尔弗雷德侧过头来问他。

 

“没…没什么。”亚瑟心虚地摸摸鼻子。

 

见他有点心不在焉,阿尔弗雷德问起期末考试的事。

 

“还可以,我把脑子里的都答上了。”亚瑟扶额,考试就像是一场记忆的大型抽调工作,高年级的课已经涉及更多诊断性的内容,他多么希望自己脑力无边。

 

“David可是在我面前说了好些你的好话,”高大的美国男人把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,“一边在酒吧兼职一边做好学生不容易吧。”

 

“勉勉强强过得去,偶尔自暴自弃。”

 

听到亚瑟这么讲,阿尔弗雷德转过头,给他了一个American smile。

 

“好了,我知道以后还有的惨的。”亚瑟苦笑,“ 不过我想,我有时的确对事情不抱希望,也没什么动力去改变这一点,罗莎说我是个悲观主义者。”

 

“没有期望其实是避免失望的好办法,”阿尔弗雷德的目光中带了一些安慰,“谁说一定要时刻开开心心的呢。不过,情绪低落过久,还需自救。”

 

“是的,”亚瑟躲开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屁孩,突然邪魅一笑:“我在兼职的时候,就以捉弄客人为乐。”

 

“哦!那就是你那天对我冷言冷语的原因吗?”

 

“当然不,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!”亚瑟翻了个白眼,“明明是你来招惹我。”

 

阿尔弗雷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:“我那时候可是连续好几天都没休息了。看到你的时候,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有意思了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瞧瞧,这是什么话!亚瑟差点被呛到,不过他还是压下心底的躁动,轻轻回击:

 

“给您当乐子是我的荣幸。”

 

阿尔弗雷德正要继续发动攻击之际,他的手机响了。

 

“哦,不会吧,”阿尔弗雷德举起双手。

 

八成是急诊,亚瑟心里偷笑,和悠闲时光说再见吧,医生先生。

 

 

“好的,没有问题。”阿尔弗雷德接起电话来分外严肃,亚瑟却听得好奇连连。

 

挂掉电话,医生高兴地宣布,他被强行放了他的年假。

 

好吧,亚瑟没有想到私人医院居然还可以这么人性化……不过这家伙居然会被强制放年假。想起前段时间他还被强制休息,亚瑟不禁怀疑,身旁这个看起来格外轻松,像只就要去遛弯的狗一样欢乐的男人,会不会是那种工作起来就不要命的人。

 

见亚瑟好奇地打量,阿尔弗雷德解释道,这涉及他们医院的规定,是为了错开高级医生的休假时间。

 

“每年必须修15天的年假?不然要强制执行??”亚瑟吃惊地合不拢嘴,这是什么霸(人)道条款。

 

“我没什么休假的需求,从来不主动休假,所以总是拖到这个时候被强行休假。”阿尔弗雷德摊摊手。亚瑟一头黑线,这是在炫耀自己年轻,活力无限吗?

 

真是个神奇的人……

 

 

“阿尔弗雷德?哦,他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什么私人生活了吧。”艾米莉不客气地说道。

 

好了,现在他看起来更神奇了,亚瑟一头黑线。

 

他们四个正坐在一家重庆火锅店里,但亚瑟不明白为什么菜单上还有乌冬面。

 

“为了避免重蹈覆辙,我选择妇科,”艾米莉笑眼盈盈。说罢,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。

 

阿尔弗雷德举手示意:“我可是完全支持你的决定,但妇科也绝对不轻松。你还记得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,我介绍给你的麦肯齐博士吗?他只比我大5岁。”

 

“什么?他看起来都可以叫叔叔了。”艾米莉不可置信。

 

罗莎和亚瑟笑起来。“我不是要取笑你,但你们兄妹讲话的方式真是太有趣了。”

 

“哦,得了罗莎,”艾米莉捞起一条宽粉,“我希望阿尔弗雷德说话能正常一点,不要时常语出惊人,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个强大的心脏。我觉得你们兄妹的相处方式就很好!”

 

“哦哦哦,不不不不,艾米莉,”罗莎捞起一块土豆片,“你是没见到我哥不正常的样子,他管我的时候就像是城堡里住的那种老巫婆。”

 

(“什么?”——亚瑟把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蒿子秆弄掉了)

 

“罗莎,不要晚于10点回家;”罗莎模仿着亚瑟的声音,“罗莎,罗莎!你怎么不明白呢,不要这么着急,油还没熟呢!”

 

琼斯兄妹笑成一团,筷子也弄掉在了地上。

 

“哎呀呀,你看看你们真是……”亚瑟一脸嫌弃的又去找了两副筷子。

 

“你听听,多像个管家婆。”罗莎故意提高声音让哥哥听到。

 

亚瑟抿嘴,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,倒是递给阿尔弗雷德筷子的时候,被他看了一眼,这才觉得异常羞愤,脸开始发烫了。

 

 

两个年轻姑娘吃饱后就相约去洗手间补妆。亚瑟想着刚才被揭的短,有点不好意思,他不看阿尔弗雷德,却能感受到对方探究的目光,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。

 

他本想开口吐槽一下混乱的菜单,但被阿尔弗雷德抢了先。

 

“你毕业后打算去做医院的临床用药工作吗?”

 

“……”没想到阿尔弗雷德问的是这种正经的问题,亚瑟点点头,“没错,我最后一年就要去KCL的临床全科小组实习。”

 

“David告诉过我了,很不错的机会,”阿尔弗雷德依旧没有改变正经的语气,“以后还是会在伦敦工作?”

 

“没错,这样可以更好的照顾罗莎。”亚瑟随口答道。

 

“不,我更想问的是,你自己的意愿,”亚瑟抬起头,对上阿尔弗雷德认真的目光,“如果罗莎不在这个城市了,你还会留在这里吗?”

 

亚瑟起初想说他管得有点宽,但当他看到对面人闪烁着光的眼神时,他浅浅笑了一下。他当然明白阿尔弗雷德的意思,便也认真回答:

 

“伦敦是我的灵魂城市,我愿意生活在这里。”

 

阿尔弗雷德神色一松,接着微笑道:“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发现自己喜欢华盛顿,那里的空气一样清新,剧院、诗社和画廊一样不少,人们很有礼貌但也带着一丝疏离。”

 

“华盛顿?”亚瑟打趣地看着他,“原来你来自华盛顿。”

 

阿尔弗雷德挠挠发尖,“我的确是在华盛顿出生的,不过后来我们搬去了芝加哥。”

 

亚瑟对芝加哥唯一的了解来自《嘉莉妹妹》。不过他其实还想告诉阿尔弗雷德,自己喜欢生活在伦敦的原因,不只是那些。这是承载了他生命前二十年的地方,她优雅、亦落魄,混乱、亦娇媚,高贵、亦有穷苦的一面。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,让人读不懂,读不透,却被她独特的气息吸引着。他所经历的一切,他生命中走过的所有人,都让他心生悸动。亚瑟回望阿尔弗雷德,看到对方眼底的真诚。

 

亚瑟屏住了呼吸,有那么一个瞬间,他居然希望今天只有他们两个。

 

“如果你今……”阿尔弗雷德刚要开口说什么,就被罗莎和艾米丽的欢笑声打断了。

 

“然后呢,然后呢?”罗莎扒住艾米丽的肩膀,两人不知道在偷偷摸摸说什么,一边无视了哥哥,一边拿起手包往外走。

 

亚瑟看了一眼手机,时间还早,他可以先把罗莎送回去,再自己去打工的酒吧。他慢慢跟上,看着在柜台前的金发医生,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

 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明早3:00---闯入日蚀酒吧带走小酒保------------------

 

亚瑟脑子正迅速的计算着。他刚才做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突破他日常行事风格的事情,然后丢下另一个当事人就落荒而逃。现在他已经在吧台里一言不发地擦杯子,心怦怦跳,口干舌燥。

 

“有点心不在焉?”和他一起的费恩询问道。

 

“没事,就是有点困。”亚瑟低下头去继续擦杯子。

 

“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和boss说呀,”费恩擦了擦吧台的桌子,“你不是刚刚结束了考试周?”

 

亚瑟点点头。他现在有点陷入情绪陷阱,现在这个状况,或许他们多做一段时间的朋友,会不会更妥当……

 

回想起刚才自己大胆的举动,亚瑟觉得那时一定是疯了,或者受了什么蛊惑。不知道琼斯会怎么想……他会不会觉得这样非常的老套?

 

踮起脚尖的一个亲吻,一条分外露骨的简讯,非常的老套?不不不不,这是非常的直白,亚瑟的呼吸快要停止了,他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阿尔弗雷德的表情,就匆匆跑掉了。直到酒吧,才看到手机上收到的回讯:

 

“Missionalert:3:00 am---闯入日蚀酒吧带走小酒保”

 

这下惨了,都回复了,肯定也撤不回了。亚瑟呆滞地想,现在的他已经被半小时前的自己坑惨了,想到这里,他悔恨地用力擦杯子。

 

“亚瑟,你再使点劲,它就要碎了。”

 

“抱歉!”

 

不行,再这样下去,连话都不会说了。亚瑟开始催眠自己,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,待会儿下班结束之后就可以回公寓睡觉了,他和阿尔弗雷德只是朋友……朋友,朋友!只是这么一想,脑子里又浮现阿尔弗雷德惯用的狗狗眼,:“什么?我们只是朋友?”

哦!上帝!亚瑟恶狠狠地闭上眼睛。

 

时间过得很快。今晚,乐队用The Cure的几支曲子拢住了舞池轻快癫狂的氛围。亚瑟为了让自己的脑袋清醒,也随着音乐摆动身体,吧台的客人似乎也被感染了,一边轻摇着手中的酒杯,一般忘我地摇晃着脑袋。

 

亚瑟看了一眼手表,已经快要三点了。他环顾四周,害怕那个人随时出现,将自己打个措手不及。

 

这时,费恩突然走过来,面露忧色。

 

“刚才我去厕所发现门敲不开,可能里面被反锁了,我猜可能是有人在聚众嗑……”

 

“你去和主管说一声,”亚瑟看了看厕所的方向,“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
 

尽管平时他们不怎么管这些,但反锁起来,影响其他客人,是一定要介入的。见主管拿来钥匙,亚瑟便一起过去查看,留费恩一人看守吧台。

 

亚瑟走到门前,先礼貌地敲了敲门。

 

“先生们,外面有人要等不及了,你们快好了吗?”

 

过于嘈杂的音乐覆盖了里面的声音,亚瑟不能确定是否有回应。有几个客人好奇地关注这边的动态,都在探头探脑。主管示意他站开,并快速打开了厕所的门。

 

果然,几个看起来相当颓废的人正蹲在或趴在地上。

 

“哦,天哪。”亚瑟连忙上去查看情况,正当他要去看趴在水池边的那个人时,这个人突然暴起,推了他一把,亚瑟踉跄地后退几步,刚站稳,就看到那人气势汹汹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。

 

“快叫保安!”主管在他背后大喊着。

 

亚瑟毫不示弱,站在原地没有动。可周围几个的人,现在也站起来,露出不耐烦的神色。

 

“你有什么事?嗯?”最早推他的男人径直走到他面前,一脸不屑地看着他。他的看起来还挺壮,脸颊却有一些内陷,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协调。

 

“少多管闲事。”其他几个人嚣张地喊道。

 

“哦,是吗?”亚瑟挑挑眉,“你们是嗨过头了吧,不怕被保安丢出去吗?”

 

男人瞬间恼羞成怒,双手捏住亚瑟的肩膀,想把他顶在墙上。

 

亚瑟低头一笑,正打算一脚踹到这垃圾的命根子上,一双手臂横插而入,一下子把那个男人推翻在地上。

 

紧接着,穿着制服的四个保安涌入房间,迅速把几个人都制服住。亚瑟这才发现,阿尔弗雷德正一只手护着他,整个人挡在他前面。

 

“你真是让我满足了当英雄的梦呢,亚瑟。”阿尔弗雷德回头对他笑笑。

 

向亚瑟和在场的客人道歉之后,几个男人被灰溜溜地丢出酒吧。被丢出酒吧不算什么,万一被酒吧起诉,那就真的麻烦了。

 

亚瑟倒是没怎么,这种场面他见多了,早就习惯了。反而是阿尔弗雷德,从开始到现在还保持着担忧的表情。

 

“如果你做手术前是这个表情,病人一定当场失去希望。”亚瑟坐在副驾驶,手里捧着阿尔弗雷德为他准备的一大束红玫瑰。

 

“那倒不会,他们早就被麻醉了,看不到我的表情的。”阿尔弗雷德被逗笑了,他笑点真低。“我本来都想好要在你下班的时候,直接把你拐上我的车。没想到半路杀出几个毛头小子,硬生生破坏了我的浪漫计划。”

 

听到“拐走”这个词,亚瑟脑海中浮现了奇怪的画面:他被阿尔弗雷德从吧台后面径直扯出去,身上还穿着小马甲和白衬衫。然后……

 

没有然后!亚瑟挤出一个笑容,“但你当了一回英雄啊,美国先生。”

 

他是认真的,阿尔弗雷德把那个男人一手推开的时候,他没有看清楚,但下一秒,金发医生挡在他前面,那一刻的感觉还是相当上头的。

 

“你没事就好。”阿尔弗雷德的嘴角微微翘起。

 

车子缓缓驶入一片安静的街区。尽管天已经够黑了,路灯还是不情愿变得更亮一点。

 

“到了,”阿尔弗雷德把车停进院子里的车库,打开车门栓。

 

“下车吧。”他温柔地帮亚瑟拿好其他衣物,这样,亚瑟就只用捧着那束玫瑰……

 

不知道为什么,亚瑟总感觉车内有一股医院的味道。兴许是在医院的车库放久了吧,他正这么想着,突然看到前面的置物槽里放着一小瓶医院用的清新剂……算了,亚瑟把玫瑰往怀里抱了抱,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人家家里。

 

别怂,他给自己打气。亚瑟知道自己之前期待今晚会点发生什么,可是到了门前,他才觉得,自己有点……没准备好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阿尔弗雷德帮他打开车门,见亚瑟紧张地坐在车上,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。

 

“待会儿洗完澡就去睡吧,我去把艾米莉有时候住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,你睡我的床就可以。”

 

亚瑟感觉自己的脸慢慢变红了,阿尔弗雷德身上的气味环绕着他,柔和的语句却让他更加不知所措。有些时候,所有美好的事情都集中在一起发生,让人的心脏感动得爆炸。他的行为再次不受大脑控制。亚瑟将玫瑰花丢在驾驶座上,凶狠地将阿尔弗雷德拽到自己跟前吻了起来。

 

“唔……”阿尔弗雷德安抚着他,随后将亚瑟从车里拉了出来,把他抵在车门上,热情地索取起来。

 

亚瑟慢慢将手臂环上年轻医生的脖子,任由他在唇齿间纠缠。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拉灯了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他们差点睡到太阳落山。

 

至少当亚瑟醒来的时候,他已经能感受到太阳正在西沉了。

 

“你醒了?”阿尔弗雷德穿着围裙推开门,房间里突然多了几丝煎鸡蛋的味道。“早上好,亲爱的。”

 

“去你的,”亚瑟胡乱抓住被子把自己裹在中间。

 

“快点哟,待会儿牛奶就要凉咯。”阿尔弗雷德一脸得意地关上了门,留下亚瑟一人凌乱。

 

亚瑟发了会儿呆,最后还是决定看一下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子。

 

两秒后,阿尔弗雷德在厨房里听到一阵痛骂声。

 

 

------------屁股疼就是屁股疼----------

 

“怎么样?”阿尔弗雷德坐在对面看亚瑟吃自己做的晚-早餐,一脸慈祥。

 

太难了。

 

亚瑟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这位热衷家务的医生甩干晾在院子里,所以他只能穿一件宽大的男友t恤。

 

他叹了口气,这个美国人,真的是太奇怪了。

 

“怎么,是不是我煎得太久,不好吃了?”美国人见他面露难色,立刻问道。

 

“没有没有,”起码还是比自己好很多的,亚瑟想,“我在想我待会儿该怎么走,毕竟你把我的衣服甚至我的制服都洗了。”

 

“我会帮你烘干的。”阿尔弗雷德又戳给他一个煎蛋,“你今晚还要去兼职?”

 

亚瑟熟练地把煎蛋切成9块,然后叉起一块送进嘴里。“不--啊,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安排。”

 

阿尔弗雷德本来用胳膊肘撑着下巴,听到这句突然眼睛放光。“你待会想继续出去玩吗?”

 

“哦~我亲爱的,”亚瑟满面遗憾,“如果我的屁股不那么疼的话——”

 

“是我不好,”阿尔弗雷德拉住他的手,“亲爱的,瞧,我们已经互称亲爱,你今天先不要走,我明早送你回去。”

 

亚瑟眯起眼睛,把手收了回来,“那岂不是太打扰您的休假。”

 

“哦,不,不,怎么会呢,”阿尔弗雷德再次拉住他的手,“接下来整整两周我都想和你腻在一起,还有,我们要去好好约一次会。我觉得¥#@……%&*%……”

 

阿尔弗雷德滔滔不绝地讲起脑子里各种理想约会地点,这时亚瑟才意识到,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,每次都是……机缘巧合。

 

傍晚来临,阿尔弗雷德拿出一块毯子,两人坐在院子的软椅上,享受太阳的余温。

 

他们聊起很多东西。童年,父母,妹妹,大学生活,伦敦的小餐馆,电影,剧本还有画作,不知不觉,天空已经从柿子红变成了桑葚紫,阿尔弗雷德拿毯子裹紧亚瑟的后背,在他耳旁悄悄说:

 

“以前被休假,我每天都去外面看电影,看话剧,刷画廊,希望能快点回到工作里,可现在,我一想到还要去工作,就难受的要死,我只想和你一起待在家里。”

 

亚瑟觉得他肉麻,却又说不出什么话,因为他现在也不想和他分开。

 

不过,现在就算不看着他,眼前也可以浮现他的模样;就算不听他讲话,耳畔似乎也能传来他的嗓音;就连不在他旁边,仿佛也可以闻到他的气味。

 

呃,还有,说真的,就算他们现在没干什么,他的屁股还是有点痛。

 

一阵晚风吹来,亚瑟冻得打了个激灵,于是他们当即决定就回到房间里去。

 

阿尔弗雷德先起身,伸出手把亚瑟拉起来,然后把毯子卷成一团搭在左肩,右手依旧抓着他的手。

 

“来吧。”他牵着他走向亮着灯的屋子。

 

亚瑟慢半步跟在后面,掌心传来一阵温暖。他最后转回去,看了一眼远处绛紫的天空,几片乌云不着痕迹地滑过,露出一轮皎皎明月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可能有番外吧——————

 

 

  • 本文出现了一些歌手和乐队,诸如Pulp(纸浆乐队),The Smiths(史密斯乐团),New Order(新秩序乐队)以及Lou Reed,他们都是摇滚乐界的初色成员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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